我们走进夜海,去打捞遗失的繁星。

普罗旺斯之歌(7)

前排@云川漫步 

——————

 

当元学谦被钟坎渊强行抱着去‘修德’时,从门缝正瞅见一个小青年正跪在小案旁,红肿着眼在写什么东西。

 

元学谦早年便看过那位老师的录像带,对珞凇的训诫规矩也可以猜透五六分,他知道小孩定是被要求写‘思过书’之类的内容。

他顿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忙地便要从爱人怀里挣脱下来。钟坎渊啧了一声,抵不住元学谦乱动,把人放了下来,半搂着。

 

“我不用...”元学谦试图掰开卡在他腋下的手,红了耳朵。

 

珞凇抱臂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打情骂俏,声音不算愉快地道,

“你们两个,什么事?”

 

“啧。”钟坎渊听出老友这余怒未消,还带着点儿其他复杂意味的语气,非但不气,反倒是扬起了眉,替元学谦开口道,“我家小元说来给你道个歉,喏,人我罚过了,你瞧着不满意再补几下。”

 

珞凇当然不会动元学谦,他冷笑一声,看着老友将‘瞧瞧我老婆,再看看你’的欠揍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元学谦听不下去了,扯扯钟坎渊衣袖,上前一步开口道,“凇哥对不起,无论如何是我不该带着小璟胡闹,还劳您费心。”

 

珞凇哼笑,“你现在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啧,”钟坎渊不乐意了,皱眉,一把将自家爱人拽回来搂怀里,“给你看监控看了个什么玩意儿,呵,你家小孩不过去找事儿,能有后面这些事吗?”

 

珞凇不说话,让开门叫二人进去,扭过头朝屋里吩咐道,“乌恒璟,过来。”

 

乌恒璟这才抬头,瞧见进门的二人,目光躲闪,羞红了脸。他思过书未写完就不算惩罚结束,不敢擅自起身,而且身后还带着伤,只得膝行上前几步,被极隐秘处的痛感磨红了眼。


“先...先生。”

小青年小声地叫道。

 

珞凇指指钟元二人,乌恒璟会意,抿抿嘴,有些艰难地转过身。

 

“学谦哥对不起,我...我不该借助你试探先生,也不该对你出言不逊...”

说到此处,他小心翼翼抬头看珞凇脸色——刚才罚的名目太多,他竟没有注意到先生在他复述今日之事的细节时,并未言语他与元学谦对话时的不当之处。

 

也不知,先生是不是有意放过了他。

 

乌恒璟看珞凇神色无恙,暗自松了口气,又向钟坎渊道歉。

 

元学谦看着小孩的可怜样,已然心软,却也知求情无用,拖得越久,小孩在地上跪的时间就越长,只得赶紧答应下来。

元学谦面露愧疚,揉了揉小孩发顶。最后问小孩想不想来看明天的舞台剧,另外,趁着过节几家好友也可以在一块儿聚一聚。

 

乌恒璟惊喜地抬起头,两眼发光,“先生?”

 

珞凇不答,只沉声道,“先去写你的思过书。”

 

哦。

“...是。”乌恒璟耷拉下脑袋。

 

钟坎渊对还摆着“先生”架子的老友不置可否,又打横抱起身边的青年,翩然出门。

 

实在不明白一些人上赶着做人家‘先生’‘师父’干嘛,直接抱老婆不香吗?


某钟姓男子揉捏着怀中的人,满意地看着人哼哼唧唧地抓住他的手,直往他怀里钻。心中如是道。

 

待两人出门,室内又陷入安静。

 

乌恒璟虽知道珞凇的规矩,不到惩戒结束不会松口,可眼瞧着刚刚出门的二人互动,心中就泛上层层叠叠的酸意。

 

“先生。”

不多时,乌恒璟膝行到珞凇跟前,将思过书双手呈上。

 

珞凇接过,视线一行一行的扫过。乌恒璟跪立在旁边,等待着,心中惴惴。

 

“明天的舞台剧,想来吗?”

 

乌恒璟猛地抬起头。只见珞凇已将他的思过书放下,与他四目对视。

 

珞凇正坐在木质茶几旁边,乌恒璟跪直身子视线比之珞凇还要略高出几分。

好近。

 

乌恒璟很少能在这个视角看他先生,不是高高在上,不是十足压迫,而是,闲聊家常,轻松随意,没有等级,无关规矩,就像是,寻常伴侣。忽的,他心跳漏掉一拍...

 

“先生,能陪我吗?”

他问出了声。

 

珞凇很自然地点点头,

“可以来。”

“如果你明天不发烧的话。”

 

男人抬手,抹过小青年前额微湿的刘海,手指停在他的额角。

 

“如果明天烧起来,我们在家里过节,也是一样的。”

 

*

 

骑士又站在风雪中,满身污秽,他看见向他走来的青年。

 

他只看他一眼,他就知道,他不用再等了。

他等到了。

 

 

“还疼吗?”

更衣间里,钟坎渊揉捏着青年的身后,咬着人耳朵问道。

 

元学谦倒吸一口冷气,狠狠瞪了眼面带得意的男人,紧身的马裤贴在伤口上,说不疼是假的。

 

男人得意的笑。

 

元学谦恼羞成怒,执起长鞭戳着人肩膀,恨恨的威胁道,“钟坎渊,看我怎么把你打哭!”

 

钟坎渊扬起眉梢,嘴边笑意不减,抬手包住爱人乱动的那只爪子,另一只手抢下爱人手里的长鞭别在自己腰间。

“哦,是吗?”

 

钟坎渊掐起青年的下颌,轻啄,在离开时却忽的齿尖合住,被钳住下颌的青年身子一颤。

“那你可别手软。”

 

舌尖的血腥味如此香甜,钟坎渊咋嘛着嘴,大拇指按在掌中青年手心上的淤痕。

 

元学谦再次一颤。

 

钟坎渊眯起来眼,凑近人耳尖,嗓音低沉:

 

“鞭子拿稳了,我的小主人。”

 

... ...

 

青年下马,这次,他嘴角含笑。

 

他走向的是他真正的骑士,他的骑士。

 

当身着铠甲的男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时,身后的声浪如潮,似要将他们掀翻。

 

不同于昨日的预热,今天,黑阁里所有的人都在震惊中知道了台上二人的身份。许多人闻风而来,只为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如同能稍加弥补没亲眼得见的那场在空幕的双向契约似的。

 

元学谦接过男人手里的鞭子时,声潮从他耳畔退去,周遭安静,似乎真的只有他们二人置身风雪,他只能听见他,也只能看见他。

 

他看见面具后的眼睛亦为他闪烁,抓住鞭柄的掌心微热。

 

原来,我们历经风雪,正如此般命中注定。

 

...

 

故事行至高c,年轻的领主目光发红与跪在地上的人无声对峙。

 

 

他的耳畔仍充斥着不久前群官的劝谏,要求他严惩在战争中失败的骑士。

他目光不改,带着新任狼王的威严,一句句质问。

冬日的储备军粮因何紧缺?左翼的援兵为何迟迟不到?山岗的险要先遣军如何不知?...

 

群官沉默,却仍窃窃交换眼神。

 

年轻的领主喘一口气,看着身侧的人鼻头发酸。

 

还有凌晨时分的那场暴风雪...

 

天之不测风云,他的骑士孤立无援的在山岗最险要处坚持到天亮,回来还未歇脚,便要遭此责难?

 

不知道何时,他已经这么在意他了。

 

他并不受老领主待见,才会被派到边疆征战,可正是边疆的风雪,磨炼了他的筋骨和意志,使他比之城中的那群纨绔,更有力量,更加智慧,也在五年前战争来临的时候,更有威望。

 

从他接下骑士的长鞭到现在,他们已经相伴近五年,他的骑士就这么默默的,见证了他戍边,收复失地,率军迁城,登上领主之位。

他曾发誓,若当首领,定要是最英勇,最正直的君主。

 

可他的心已经偏了,为了他。

 

“就这样...”

他第一次如此任性的行使君王的权力,将此事化了,摆摆手就要让群官退下。然而,一直默默立在他身后的骑士却走了出来,跪在了他面前。

 

你...

 

年轻的领主看着骑士默默卸甲的样子,眼眶开始泛红。

 

五分钟过去,年长的贵族议员在他耳边催促他,可以下令将骑士带出去惩处。

 

不。

他终于语气坚定,目光灼灼,伸手摘下腰间长鞭握在手中。

 

我亲自来。

 

随后,他又命令道,都退到殿外去吧。

 

我不想叫人看见他那个样子...他心道。

 

*

 

长鞭划过空中带出一声响亮的鞭花,甩到男人健硕的脊背,肩胛骨在鞭下紧缩一瞬,又顺从的放松,一道漂亮的淤痕展现在台下众人面前。

 

元学谦骤然从场景中抽离。

 

因为,那人真的耀眼极了。

 

一束聚光打在他挺直的脊背上,男人背对舞台,跪坐于地,安安静静,只有脊背上一道血红的痕看着如此热烈。

 

热烈到元学谦心口发烫。

 

在那一刻,他突然读懂了年轻领主眼眶的热泪。

 

这人怎么就算跪着还这么骄傲,这么倔强,他不疼吗?还有...

 

啪——

 

青年用鞭极具观赏性,从手腕抬起挥下的每一个弧度,到令人心荡的一声鞭花脆亮,再到落鞭不失分毫水准的精确无误。

 

三声鞭响,一道鞭痕,已使台下众人沸腾,眼神放光。

 

可元学谦已浑然不察,他的全部精神都已集中于那人身上。

 

还有——


他是为了我才跪到这里的。

 

元学谦眼眶泛泪,恰与情景相应。

 

... ...

 

年轻的领主挥舞着鞭,却越来越气闷,越来越不甘心。为何你一直默默,为何到现在依旧默默...?

 

你难道对着痛没有感觉吗?你难道,对我没有感觉吗?

 

那一年,我问你从哪里来?你说,我不必知道。

因为有了我,就有了归处。

 

那一年,我问过你为何对我如此之好。你说,是本分。

 

本、分。

 

你对我忠诚无二,你对我至死不渝,你说只因你是我手中剑,是我身上甲,你给了我骑士所能给予的全部温柔与力量。

 

你说,这是骑士的浪漫主义。

 

然而又一年,我问为何答应与我事事坦诚,却始终不让我看到你的面容?

你却说,刀剑无形。

 

可是,我没有把你当刀当剑了,我做不到。

我想把你当人,是,我所爱的人。

 

年轻的领主停下动作,胸膛起伏,接着,他绕至男人面前,扬手一鞭抽掉了骑士的面具,鞭梢过处,在男人的脸颊留下一条淡淡的红痕。

 

男人目光坦然,抬头,望向他。

 

年轻的领主心跳一滞,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这张脸。

元学谦心跳一滞,即使,这张脸他已经吻过千万遍。

 

年轻的领主大步向前,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情感,他红着眼,钳制住男人英俊的面庞。

 

“你,把我当什么?!”

这是剧中台词。

 

跪着的人却是嘴角一勾——

是属于钟坎渊的神情。

 

似有什么预感般,元学谦指尖一颤。

 

“您,是我的主人。”他答道。

 

 

在剧中,年轻的领主被这句平淡的回答激怒,将骑士赶出殿外,连同那只他随身携带了五年的长鞭。由此,引出下部剧情的开展...

 

可此时,元学谦却愣住了,一种强烈的快意从脚底蔓延而上,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钟坎渊了然一笑。

 

 

他执起钳制住他下颌的手,捧在掌心,亲吻青年的指尖。

 

“我,是Yuan的骑士。”

 

全场静默。

 

 

而后,不知是谁起身欢呼,场内瞬间被点燃。

 

元学谦在那一刻双膝落地,捧起面前的男人的面颊。

 

 

 

人声鼎沸,他在他眼中看山呼海啸。

 

吻到缠绵。




—————————

一个乌恒璟视角:

(有点ooc ?)


“啊啊啊啊啊,天境!天境!!是是是钟坎渊和Yuan啊啊啊啊啊!!”


甜冉的叫声自舞台上的人入场起就在乌恒璟回荡。


即使在起起伏伏的声浪中,也丝毫得不到半点遮掩。


乌恒璟将软面的椅子反过来跪着,他虽是没发烧,但身后挨了罚还没好透,更别提那一处还肿着,根本坐不下来。


他双臂搭在椅背上,头靠在上面向楼下舞台上望,有些兴致缺缺。


不是不喜欢,只是…


“天境?天境?秉寒哥还来不来了?啊啊~那我是不是一会儿就得下去了?”


乌恒璟不答。朝包厢门口望去。


他今天在家休息,本是可以和珞凇一块来的,奈何珞凇临时有事要出去,便让甜冉陪他先来的。


不知道先生办完事还能不能赶过来…


倏的,他眼睛一亮,包厢的门被推开。


“先生!”


乌恒璟直起身,看着珞凇向他走来,抚慰地揉揉他的发顶。


乌恒璟的郁闷一扫而空。


待甜冉得知季蕴心在隔壁又给nonsense他们几个留出来一个包厢,欢天喜地跑出去后,珞凇轻声问道,


“身后难受?”


唔…

乌恒璟耳尖泛红。


“起来。”


乌恒璟愣了下,咬咬嘴站起身。先生不会是让他站着看吧。


哪料,珞凇淡然地落座后,朝自己腿面拍了拍,招呼道,

“过来。”


乌恒璟:?


先生是要,OT…


“想什么呢?过来坐。”


乌恒璟:?!!


那一瞬的迟疑被巨大的喜悦感淹没,乌恒璟跳到珞凇身上,埋在珞凇脖子欢喜地叫先生。


珞凇抚着小孩后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轻笑。


乌恒璟斜靠在珞凇肩上,被珞凇一只胳膊从背后半揽着。他身下疼痛的部位被空出,感受到腿窝下的温度,无比安心。

……


当钟元二人在台上拥吻时,在人潮汹涌中,他亦抬头看向他的先生。


斜侧的光照进他黑亮深邃的眼,是深海,是星辰。


“先生…”

乌恒璟喃喃道。


珞凇转过头,平静地看向他。


我想吻你。


乌恒璟心跳加速,如是想。


然而,他只有再次将头埋进男人肩头,闻那令他沉沦的雪松沉香,顺着他起伏的胸膛,呼吸相合。


在那一刻,他闭上眼,脑海中竟突然出现元学谦在游戏室时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对面的dxx.听完他的话,摇晃着手中的水果叉,笑出了声。


不是嘲笑。是带着怀念的无奈。


“我能理解,我曾经,也有一位只能高高仰望的师父,离开他让我痛苦,但靠近他,似乎更要付出惨烈代价…”


“我质问过他,为什么,偏要在我想要原谅他时再将我一把推开,至万劫不复?”


“你猜他说什么?”

对面的人嘴角带笑。


“他说,难道我是为他而活吗?我的人生也不该为他摆布。我不能为他放弃自己。”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我要做的是自己变得强大,然后,努力追赶。”


乌恒璟的心震荡起来,从未有哪一刻,他如此渴望快点真正长大…


———————


好啦,这篇故事到此结束啦~谢谢大家的喜欢~


关于为什么没有详写凇乌,一是我一直在犹豫详写凇乌是否会使主线剧情割裂,二是,我本来就没想好小乌犯啥错,只想怎么打他了。


所以前面留了个因为什么事和珞凇顶嘴的小尾巴,顶嘴…我想干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然后呢,加之正文刚好到了这样的环节,鉴于小乌顶茶叶或成为他人生三大阴影之一,我实在不忍心在他走进垃圾桶的档口再给他来一次了。


好吧,其实以上都是我写不出来凇哥训小乌的借口。


不过,最后一个小乌视角的呼应,还是表达出我对小乌的期盼的。



关于题目。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这么远,只是我想给小元这次私自上舞台剧编一个酷炫的符合小元气质的情景。但因为知识匮乏,脑袋空空,于是求助了亲爱的墨墨老师@浓墨流觞(考研停更版 


当我们说要找个中世纪or西欧风格的时候墨墨老师一拍脑门,想到了“石中剑”的故事。


当然已经和原故事没啥关系了,不过,我从这个故事琢磨出一个内核——

命中注定的双向选择。


正如同钟元一见钟情的双向奔赴。


这是故事的一个构思核心。



第二个,关于普罗旺斯抒情诗。

这其实是我在查询骑士穿着和骑士原则时发现的介绍。在文章中有解释,“普罗旺斯抒情诗”就是“骑士抒情诗”,诉说以骑士为主题的爱情故事。


侠骨与柔肠,忠诚与浪漫,在我眼里是非常有张力的两组词。也正是钟元的爱情。


从误解,失落,分别,到并肩同行,他同他共赴地狱,他也为他放弃自己曾坚守的原则。这种相互扶持的爱,有着这种充满力量的浪漫。


我想,他们是互为主人,亦互为骑士的。


对这一点的阐释其实是贯穿全文的。有两次集中展现,

一是,元将bian子交给了钟时的内心独白。

二就是,此章钟向元的告白。


这是属于他们的普罗旺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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